【唐代】杜审言
⑴和:指用诗应答。晋陵:现江苏省常州市。
⑵宦游人:离家作官的人。
⑶物候:指自然界的气象和季节变化.
⑷淑气:和暖的天气。
⑸绿蘋(pín):浮萍。
⑹古调:指陆丞写的诗,即题目中的《早春游望》。
⑺巾:一作“襟”。 [2-3]
晋陵即今江苏常州,唐代属江南东道毗陵郡。陆丞,作者的友人,不详其名,时在晋陵任县丞。杜审言在唐高宗咸亨元年(670年)中进士后,仕途失意,一直充任县丞、县尉之类小官。大约武则天永昌元年(689年)前后,他到江阴县任职。此时他宦游已近二十年,诗名甚高,却仍然远离京洛,在江阴这个小县当小官,心情很不高兴。
在江阴县任职时,杜审言与陆某是同郡邻县的僚友。他们同游唱和,可能即在其时。陆某原唱应为《早春游望》,内容已不可知。此诗是杜审言为唱和而作。 [3][4]
这是一首和诗,作者是用原唱同题抒发自己宦游江南的感慨和归思。江南早春天气,和朋友一起游览风景,本是赏心乐事,但诗人却像王粲登楼那样,“虽信美而非吾土”,不如归去。所以这首和诗写得别有情致,惊新而不快,赏心而不乐,感受新鲜而思绪凄清,景色优美而情调淡然,甚至于伤感,有满腹牢骚在言外。
诗一开头就发感慨,说只有离别家乡、奔走仕途的游子,才会对异乡的节物气候感到新奇而大惊小怪。言外即谓,如果在家乡,或是当地人,则习见而不怪。在这“独有”、“偏惊”的强调语气中,生动表现出诗人宦游江南的矛盾心情。这一开头相当别致,很有个性特点。
中间二联即写“惊新”。表面看,这两联写江南新春伊始至仲春二月的物候变化特点,表现出江南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水乡景色;实际上,诗人是从比较故乡中原物候来写异乡江南的新奇的,在江南仲春的新鲜风光里有着诗人怀念中原暮春的故土情意,句句惊新而处处怀乡。
“云霞”句是写新春伊始。在古人观念中,春神东帝,方位在东,日出于东,春来自东。但在中原,新春伊始的物候是“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礼记·月令》),风已暖而水犹寒。而江南水乡近海,春风春水都暖,并且多云。所以诗人突出地写江南的新春是与太阳一起从东方的大海升临人间的,像曙光一样映照着满天云霞。
“梅柳”句是写初春正月的花木。同是梅花柳树,同属初春正月,在北方是雪里寻梅,遥看柳色,残冬未消;而江南已经梅花缤纷,柳叶翩翩,春意盎然,正如诗人在同年正月作的《大酺》中所形容的:“梅花落处疑残雪,柳叶开时任好风。”所以这句说梅柳渡过江来,江南就完全是花发木荣的春天了。
接着,写春鸟。“淑气”谓春天温暖气候。“黄鸟”即黄莺,又名仓庚。仲春二月“仓庚鸣”(《礼记·月令》),南北皆然,但江南的黄莺叫得更欢。西晋诗人陆机说:“蕙草饶淑气,时鸟多好音。”(《悲哉行》)“淑气催黄鸟”,便是化用陆诗,而以一个“催”字,突出了江南二月春鸟更其欢鸣的特点。
然后,写水草。“晴光”即谓春光。“绿蘋”是浮萍。在中原,季春三月“萍始生”(《礼记·月令》);在江南,梁代诗人江淹说:“江南二月春,东风转绿蘋。”(《咏美人春游》)这句说“晴光转绿蘋”,便是化用江诗,也就暗示出江南二月仲春的物候,恰同中原三月暮春,整整早了一个月。
总之,新因旧而见奇,景因情而方惊。惊新由于怀旧,思乡情切,更觉异乡新奇。这两联写眼中所见江南物候,也寓含着心中怀念中原故乡之情,与首联的矛盾心情正相一贯,同时也自然地转到末联。
“古调”是尊重陆丞原唱的用语。诗人用“忽闻”以示意外语气,巧妙地表现出陆丞的诗在无意中触到诗人心中思乡之痛,因而感伤流泪。反过来看,正因为诗人本来思乡情切,所以一经触发,便伤心流泪。这个结尾,既点明归思,又点出和意,结构谨严缜密。
前人欣赏这首诗,往往偏爱首、尾二联,而略过中间二联。其实,它的构思是完整而有独创的。起结固然别致,但是如果没有中间两联独特的情景描写,整首诗就不会如此丰满、贯通而别有情趣,也不切题意。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首诗的精彩处,恰在中间二联。
尾联点明思归和道出自己伤春的本意。诗采用拟人手法,写江南早春,历历如画,对仗工整,结构细密,字字锤炼。扣住题意,说自己读了陆丞那格调高古的《早春游望》诗,更加唤起了想家的念头,止不住的泪水,简直要沾湿衣襟了。“欲”字用得极妙,妙在它传神地表达了诗人“归思”之情的深切。
这首诗造语警策。体例上韵脚分明,平仄和谐,对仗工整,已是成熟的律诗作品。结构上,首联一个意群,颔联颈联一个意群,尾联又一个意群,并且首尾呼应、中间展开。这种行文方式是初唐律诗乃至此后的唐律中常用的格式。因此,这首诗可谓初唐时期完成近体诗体式定格的奠基之作,具有开源辟流的意义。 [3][4]
《瀛奎律髓》:律诗初变,大率中四句言景,尾句乃以情缴之。起句为题目。审言于少陵为袓,至是始千变万化云。起句喝咄响亮。
《升庵诗话》:妙在“独有”、“忽闻”四虚字。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郭云:四句俱说景,腰字俱惊眼。格不甚高,起独有力。
《唐诗广选》:刘孟会曰:起得怅恨。“云霞”二句,便自浩然。
《诗薮》:初唐五言律,杜审言《早春游望》、《秋宴临津》、《登襄阳城》,陈子昂《次乐乡》,沈佺期《宿七盘》,宋之问《扈从登封》,李峤《侍宴甘露殿》,苏颋《骊山应制》,孙逖《宿云门寺》,皆气象冠裳,句格鸿丽。初学必从此入门,庶不落小家窠臼。
《唐诗镜》:三、四如精金百炼。“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曙”、“春”一字句,古人琢意之妙,起结意势冲盈。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周敬曰:“独”、“偏”、“忽”、“惊”、“闻”、“欲”等虚字,机括甚圆妙。
《唐诗评选》:意起笔起,意止笔止,真自苏、李得来,不更问津建安。看他一结,却有无限。《过秦论》“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结构如此,俗笔于此必数千百言。
《唐律消夏录》:中四句说物候,偏是四句合写,具见本领。“出海”、“渡江”,便想到故乡矣。岑嘉州诗“春风触处到,忆得故园时”即此意,但此一句深厚不觉耳。
《增订唐诗摘钞》:朱之荆云:物候新,暗点早春,喝起中二联在一“惊”字。中二联写早春,中四字皆“惊”也。……“独有”、“偏惊”、“忽闻”是机括。
《唐诗成法》:中四句合写“物候”二字,颠倒变化,可学其法。“物候新”居家者不觉,独宦游人偏要惊心。三、四写物候到处皆新,五、六写物候新得迅速,具文见意,不言“惊”,而“惊”在语中。结和陆丞,以“归思”应“宦游”,以“欲沾巾”应“偏惊”。
《瀛奎律髓汇评》:纪昀:起句警拔,人手即撇过一层,擒题乃紧。知此自无通套之病,不但取调之响也。末收“和”字亦密。冯班:次联做“游望”二字,无刻画痕。
《近体秋阳》:“忽闻”字下得突绽,使末句精神透出。此诗起结老成警洁,中间调高思丽。
《唐宋诗举要》:吴北江云:起句惊矫不群。高步瀛云:此等诗当玩其兴象超妙处。
《诗境浅说》:此诗为游览之体,实写当时景物。而中四句“出”字、“渡”字、“催”字、“转”字,用字之妙,可为诗眼。春光自江南而北,用“渡”字尤精确。 [5]
杜审言,唐代诗人。字必简,祖籍襄阳(今属湖北),迁居河南巩县(今河南省巩县),是大诗人杜甫的祖父。杜甫在诗法上颇受其影响,曾自豪的宣称“吾祖诗冠古”。高宗咸亨进士,中宗时,因与张易之兄弟交往,被流放峰州。曾任隰城尉、洛阳丞等小官,累官修文馆直学士。少与李峤、崔融、苏味道齐名,称“文章四友”,晚期和沈佺期,宋之问相唱和,是唐代近体诗的奠基人之一。作品多朴素自然,其五言律诗,格律谨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