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元稹
(1)邓攸(yōu):西晋人,字伯道,官河西太守。《晋书·邓攸传》载:永嘉末年战乱中,他舍子保侄,后终无子。
(2)潘岳:西晋人,字安仁,妻死,作《悼亡诗》三首。
(3)窅(yǎo)冥(míng):深暗的样子。 [2]
这三首诗是元稹为怀念去世的原配妻子韦丛而作的,约作于唐宪宗元和六年(811),时元稹在监察御史分务东台任上;一说作于唐穆宗长庆二年(822)。元稹的原配妻子韦丛是太子少保韦夏卿最小的女儿,于唐德宗贞元十八年(802)和元稹结婚,当时她二十岁,元稹二十五岁。婚后生活比较贫困,但韦丛很贤惠,毫无怨言,夫妻感情很好。过了七年,即元和四年(809),元稹任监察御史时,韦丛病死,年仅二十七岁。元稹悲痛万分,陆续写了不少情真意切的悼亡诗,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遣悲怀三首》。 [2][3]
第三首诗首句承上启下。以“悲君”总括上两首,以“自悲”引出下文。由妻子的早逝,想到了人寿的有限。人生百年,也没有多长时间。诗中引用了邓攸、潘岳两个典故。邓攸心地如此善良,却终身无子,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潘岳《悼亡诗》写得再好,对于死者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等于白费笔墨。诗人以邓攸、潘岳自喻,故作达观无谓之词,却透露出无子、丧妻的深沉悲哀。接着从绝望中转出希望来,寄希望于死后夫妇同葬和来生再作夫妻。但是,再冷静思量:这仅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幻想,更是难以指望的。因而更为绝望:死者已矣,过去的一切永远无法补偿了。诗情愈转愈悲,不能自已,最后逼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办法:“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作者仿佛在对妻子表白自己的心迹。真是痴情缠绵,哀痛欲绝。
《遣悲怀三首》,一个“悲”字,贯穿始终。悲痛之情如同长风推浪,滚滚向前,逐首推进。前两首悲对方,从生前写到身后;末一首悲自己,从现在写到将来。全篇都用“昵昵儿女语”的亲昵调子吟唱,字字出于肺腑。作者善于将人人心中所有、人人口中所无的意思,用极其质朴感人的语言来表现。在取材上,作者善于抓住日常生活中的几件小事来写,事情虽小,但都曾深深触动过他的感情。叙事叙得实,写情写得真,写出了作者的至情至性,因而成为古今悼亡诗中的佳作。 [4-5]
明·杨慎《升庵诗话》:俗谓柔言索物日泥,乃计切,谚所谓“软缠”也。杜子美诗“忽忽穷愁泥杀人”,元微之忆内诗“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清·周咏棠《唐贤小三昧续集》:字字真挚,声与泪俱。骑省悼亡之后,仅见此制。
清·陈世镕《求志居唐诗选》:悼亡之作,此为绝唱。元、白并称。其实元去白甚远,唯言情诸篇传诵至今,如脱于口耳。
清·孙洙《唐诗三百首》:古今悼亡诗充栋,终无能出此三首范围者,勿以浅近忽之。
清·毛张健《唐体馀编》:四句极写“百事乖”(其一首四句下)。以反映收,语意沉痛(其一末二句下)。……真镂肝擢肾之语(其三末二句下)。第一首生时,第二首亡后,第三首自悲,层次即章法。末篇末句“未展眉”即回绕首篇之“百事乖”,天然关锁。
清·黄叔灿《唐诗笺注》:此微之悼亡韦氏诗。通首说得哀惨,所谓贫贱夫妻也。“顾我”一联,言其妇德,“野蔬”一联,言其安贫。俸钱十万,仅为营奠营斋,真可哭杀。
清·邹弢《精选评注五朝诗学津梁》:此诗(其一)前六句形容甘受贫苦,第七句极写贵显,斋奠二句万种伤心,酒匀亦亦,慨鸡豚养志,不逮生存。每读欧九“祭而丰”两句,不觉欷献也。
清·潘德舆《养一斋诗话》:微之诗云:“潘岳悼亡犹费词”,安仁《悼亡》诗诚不高洁,然未至如微之之陋也。“自嫁黔娄百事乖”,元九岂黔娄哉!“也曾因梦送钱财”,直可配村笛山歌耳。
近代·王寿昌《小清华园诗谈》:于夫妇则当如苏子卿之《别妻》,顾彦先之《赠妇》,潘安仁之《悼亡》,暨张正言之“南园春色正相宜,大妇同行小妇随。……”元微之之“谢公最小偏怜女,嫁与黔娄百事乖。……”
近代·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夫微之悼亡诗中其最为世所传诵者,莫若《三遣悲怀》之七律三首。……悼亡诸诗,所以特为佳作者,直以韦氏之不好虚荣,微之之尚未富贵。贫贱夫妻,关系纯洁,因能措意遣词,悉为真实之故。夫唯真实,遂造诣独绝欤? [6]
元稹(779—831),唐代诗人。字微之,河南(治今河南洛阳)人。早年家贫。唐德宗贞元九年(793年)举明经科,贞元十九年(803年)举书判拔萃科,曾任监察御史。因得罪宦官及守旧官僚,遭到贬斥。后转而依附宦官,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最后以暴疾卒于武昌军节度使任所。与白居易友善,常相唱和,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世称“元白”。后期之作,伤于浮艳,故有“元轻白俗”之讥。有《元氏长庆集》60卷,补遗6卷,存诗830余首。[7]